不知何時起,身邊那些喜愛擺弄法壓壺、談論勃艮第美酒的優(yōu)雅女孩,開始喝白茶了。
問起時,她們總說:“因為白茶很美?!?/p>
“是美在香氣、口感還是韻味呢?”也有人很疑惑。
“是也不是。白茶像是一個入口,從這里可以步入一種久違的生活范式,那里有硯臺與筆墨散發(fā)的書香、有低吟婉轉(zhuǎn)的曲調(diào)和唱腔、有龍泉青瓷玉石般的潤澤與溫暖,有古典園林曲徑通幽的禪意與灑脫。那是一種屬于這片土地的鄉(xiāng)愁之美。”
少年時,定喜歡春潮帶雨晚來急。定心要喝鐵觀音或大紅袍。老時喝普洱暖心。人至中年最適合的光陰是獨坐幽篁里,彈琴復長嘯。最合適的茶定是白茶——接近于白水,卻又是茶。
只有白茶吧,顯示出如此這般不動聲色。不驚怯,也不狂喜,也不惱怒。似水流年中,倒是家常最難得。似相愛容易相守難。陸小曼與志摩墜入情網(wǎng)極快,只不過六年相守便有了倦意,愛情到最后都會生倦么?我便問了,問了便答了:不會。
都說白茶的加工工藝最為簡單,只有萎凋和干燥兩道工序,或者說只有走水這一道工序,然而,這個簡單的工序背后,卻有著簡約而不簡單的復雜算法體系,甚至還飽含著最深的中國哲學。
中國有句老話,叫欲速則不達。這個放在白茶的加工過程當中,依然適用。雖然白茶只有萎凋、干燥兩道工序,其制作過程卻是非常的繁瑣和需要時間的磨礪。
怎么不是呢,在經(jīng)歷了物質(zhì)與金錢的全民崇拜之后,詩意的精神世界一直在茶盞中等待著我們的回歸。
人是逐利的,必淪為工具;人也是純粹的,亦必是人自己的目的。藝術是人以自己為目的的唯一證據(jù),應該貫穿我們生活的始終。
可是,生活常常會把這“唯一的證據(jù)”丟失掉,于是,沒有藝術的生活,粗鄙、簡陋、茍且、無趣,人的精神淪喪了,只為一個本能的存在而生存,只為功利而忙碌。從生到死,就像奔馳的列車,將路邊美好的景致統(tǒng)統(tǒng)甩掉,只為飛快到達目的地。生命個體在灰色忙碌的時間流逝中過濾掉了繽紛而美的歷程,走向死寂。
有一天,很想歇歇腳,喝口茶,一瞬苦澀,卻發(fā)現(xiàn)白茶里有一股鄉(xiāng)愁的味道,仔細端詳手中茶盞,一朵青花蓮枝在茶湯里搖曳,真是一碗見鄉(xiāng)情,那被塵封心底的帶有美感的生活趣味,在茶湯里重現(xiàn)了,那種恬淡的東方式滋味,在舌尖上低徊回甘了。就這樣,丟失已久的精神父老,在茶的審美品味中復興了。
茶是開門七件事中的最后一件,卻是鄉(xiāng)愁必經(jīng)的驛站,是藝術重歸生活的最好出發(fā)點。
百姓日用有自己的生活秩序,柴米油鹽醬醋在滿足物質(zhì)主義的精致之后,才是茶,茶是負責精神生活的飲品。
一碗潤精神,滌倦怠,敘友情,見悠閑,生活中的美學漣漪。再遇上二三好友,像陸羽那一年,為茶之美立憲,茶之美姿才在中式詩意生活中流傳下來。
每一位稱得上的茶人,都是禪中人,茶之風雅亦是禪之風雅,茶禪一味,便是禪者在茶里修為的風雅。
青燈黃卷古佛,一盞茶湯煙裊,幽玄枯寂,是出世之人修行出來的禪堂古奧之美,但這只是茶禪風雅的初境。佛一入禪便大不同了,其實是入了文人家門。
喝茶在禪宗不僅是為枯坐時提神,更是從茶之清苦里品味自我安頓,茶是自由修為的舞臺,獨立思想的道場。
禪茶之風雅是個性的,也是普世的。禪如白開水,淡是萬味緣,茶性儉而微澀,在白開水里寬容了人生的苦辣酸甜咸。
張岱說:香樸烈,味甚渾厚,此春茶耶。春寒孕育了春茶清凜的個性,大山則給了春茶不動如山的定性以及寬厚的心胸。
一芽一世界,一葉醒人心,享受禪茶之風雅的人,多半是高高山頂立、深深海底行的孤高之人。這是禪茶給茶人的底色。
山水畫虛構山居的理念,茶之風雅虛構的是精神家園——吾倦矣,吃茶去,在精神修為的世界里收藏生命的風雅吧。
來源:白茶時間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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